与此喧嚣相对照的是，中国足球的尴尬也由此开始。2019赛季结束后，持续一年的三级联赛退赛潮开始发酵，选择退赛的俱乐部从9家增至16家，辽足、天津天海等曾经辉煌的名字成为过去。2020年末，相比足协2017年制定的《2020年行动计划》，争当世界杯参赛资格等目标无一实现。2021赛季前夕，退赛潮再度涌起，中超冠军江苏苏宁的退赛进一步表明，在这股寒潮中，谁也无法幸免。

近三年来，受经营危机、特殊赛制等多重原因影响，中国职业足球联赛遭受重大打击，本赛季中超联赛第二阶段开始前多支球队暴露出的欠薪问题，让联赛的生死存亡问题摆到了人们面前。

金钱驱动的足球并非只是泡沫

如今，我们谈论职业联赛面临的困境时，总会提到一个前提：金元足球泡沫的破灭。

什么是泡沫？根据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的解释：“泡沫是指表面看起来繁荣昌盛，实际上却是空洞不实的成分或现象。”请注意最后一个形容词，泡沫毕竟只是一个成分或现象，是一个独立于实体的存在。然而，对于现在的中国职业足球联赛来说，金钱驱动的足球不仅仅是一个泡沫。

“在金钱足球兴起之前，虽然我们的联赛没有那么多泡沫，但俱乐部还是处于100%花光所有钱的境地。为什么说金钱足球泡沫之后，很多俱乐部失去了根基？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有根基。如果俱乐部有创收能力，可以先赚1个亿花2个亿，后来赚1个亿花10个亿，至少有产出，但实际上大部分俱乐部还是靠输血生存的。”资深媒体人尹波说。

作为原中足协甲级联赛淄博蹴鞠队总经理、主教练，侯志强亲眼见证了俱乐部运营机制的薄弱。在他看来，金钱驱动足球带来的不仅仅是泡沫，还有职业联赛生态环境的恶化。“金钱驱动足球已经走过了，彻底的，其实2014年之前还行，从国外引进比较出名的外援，增加职业联赛的观赏性，促进中国球员的水平提升，是件好事。但是从2016年开始，超级外援的到来，完全不符合中国足球的水平，这太过了。2016-2019年是非常疯狂的三四年，2019年之后，很多俱乐部开始出现问题，从那以后，球员退出、欠薪等问题越来越严重。”他说。

老教练殷铁生目前依然活跃在职业联赛，历经30多年的风风雨雨，对于联赛近几年的困境，他也颇有感触。“俱乐部一直靠投资方的支持，这样不求回报的努力很难坚持下去。当投资方不再有能力支持球队时，很多问题就开始显现。”

本赛季，殷铁生率领青岛老牌足球队青岛海牛成功晋级中超联赛，这一成绩的背后，离不开国家能源集团在引援方面的大力支持。

在目前的中国足坛，俱乐部的管理能力只是一个伪命题。

过去，国企背景的团队从来不缺资源投入，民企、房企旗下的团队更多是母公司自身宣传和营销的载体，在这样的背景下，很多团队的运营缺乏有机循环，当投资人的经济利益受损时，团队的生存就会受到极大威胁。

在金钱驱动足球的大潮中，投资者因军备竞赛大幅增加对球队的投入，却并未带来运营机制的改变，导致球队背负了大量债务。如今，经济形势出现转机，昔日的金融靠山也到了“还债”的时候，而过去的“粗放经营”模式直接导致中国职业足球联赛生态环境急剧恶化。

新政策接踵而至，但时机不对

面对近年来的联赛运营危机，足协并没有视而不见，从降薪减投到中文名改革、成立职业联赛，近两年新政频出，初衷很好，但时机不对。

“中文名政策是迟早要实施的事情，但因为疫情、金元足球泡沫的破灭，对联赛造成了三重打击。”侯志强说。

足球明星耿玉杰退役后选择投身青训和社会足球。在他看来，相关政策的落实效果，与是否立足现实有直接关系。“有些政策出发点可能很好，但要结合中国足球的现状适时推行，毕竟中国足球职业化时间不长，与欧洲五大联赛几百年的历史相比差距很大。”

多项新政出台，虽然对联盟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，但由于时机不当，在球队内部爆发深层次矛盾后，联盟运营无路可走，不得不面临摩擦加剧的“硬着陆”局面。

“减薪、减投入是正确的，甚至现在不投入都为时过晚。但其实施的时机是错误的，从长远来看，是应该实施的，但此时实施无异于雪上加霜。职业联赛本来可以软着陆，先限薪、限投入，再提出股改，为股改提供一定的时间。只要达到预期效果，俱乐部欠薪就不会那么严重。如果提前两年降低成本，房地产的拐点也会到来。没有疫情，各俱乐部的股权重组也会更顺利。”尹波说。

如今，不少球队的股权重组陷入停滞，焦点之一就是债务问题，导致相关方意见不一。“淄博蹴鞠也有这个问题，历史债务太多，股权复杂，负债高，如果没有一个指导性文件，以后怎么办，谁也不知道。”侯志强说。

可以肯定的是，在当前困境之下，各级职业联赛的发展依然需要足协的介入和保护。如果说前两年的退赛风潮可以视而不见，那么在当前顶级职业联赛面临大规模、深层次运营困境的背景下JRS直播，未来中超联赛、足协、职业联赛组委会必须采取有力举措，保障联赛发展，为俱乐部提供生存的时间和机会。

27年探索，职业联赛何时“去伪存真”

从1994年甲A联赛成立到如今，中国足球职业化的步伐已走过27年。然而尴尬的现实是，职业联赛前面总是加着“假”二字。放眼未来，“去伪存真”才是职业联赛的必由之路。

中国足球职业化改革的初衷是好的。

“改革开放前，我们的足球还没有融入国际足球舞台。当我们打开国门，职业足球已经高度发达，我们的职业体系已经不能和职业足球共存于一个屋檐下了。要想参加国际比赛，就必须职业化。不职业化，不只是技战术层面的问题，而是处处受制。联赛职业化之后，这么多年在足球环境中被压抑的潜力就迸发出来了，所以中国足球在职业化初期一枝独秀。虽然很多方面都还不到位，但凭借这股气势，还是闯进了2002年世界杯的决赛圈。”尹波回忆道。

如果在打进世界杯后，继续沿用之前的机制，或许中国足球就实现了真正的职业化。然而，由于管理体制改革，联赛运营与国家队成绩的矛盾日益激化。为保证国足成绩的提升，联赛的成长体系遭到破坏，取消升降级等举措降低了联赛的竞争力。时至今日，联赛赛程在国足任务面前，依然面临被分割的命运。

“我们现在就是一个大杂烩，职业化是高度市场化、商业化的机制，但中国国家足球队连换主教练都要经过行政部门的批准，如果以此为借口把球队带回体育队，那也是没有出路的。中国足球联赛未来可能会有一个过渡期，如果债务问题导致股权改革受阻，可能会采取类似休克疗法的方式，将债务冻结，再转为股份。这是一个漫长的阶段，这个阶段就是为未来的职业化改革保留星星之火。”尹波说。

转型期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。“从中国足球整体发展来看，首先要做好青训，包括教育和体育的融合。现在的孩子最大的矛盾就是上了初中之后，要么踢球，要么继续学业，很难保证一边踢球一边完成学业，这是一个天然的障碍。当然我们一直在致力于体教融合，但是一直没有实质性的突破，这也是足球运动员数量一直没有增加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。另外要减少投入，重视产业发展，这包括重视球迷的作用。球迷是职业联赛的基础，包括转播、恢复主客场制，只要真正吸引球迷到球场来，赞助商就会来。”侯志强结合自己的经历给出了切实的答案。

“中国足球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，可以肯定的是，联赛的基础在群众，不管顶层设计有多精妙，都离不开坚实的群众基础。每个人的分工不一样，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，把职业足球的群众基础夯实起来。”耿玉杰说。

真正的职业化，才是中国足球联赛的未来。即便过去走了很长的弯路，但幸好总有人坚守这个行业。其实，就连欧洲顶级联赛，也经过百年的洗礼，才发展到如今的规模。对于中国足球来说，希望的曙光，一直都闪耀在洞穴的出口处。除了艰难地攀登，有时还需要跳起来，有勇气摆脱地面的束缚。

新黄河记者：侯超